魂牽夢縈／士官長鄉愁裡的美麗灘塗
小時候，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，我在這頭，母親在那頭。
長大後，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，我在這頭，新娘在那頭。
後來啊，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，我在外頭，母親在裡頭。
而現在，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，我在這頭，大陸在那頭。
余光中《鄉愁》
民國七十五年十月八日清晨，當時還在軍中服役的我，匆匆趕到三軍總醫院加護病房探視病危中的老士官長王成澤，我平日口中的「王爸」。
緊握著王爸冰冷的手，老人家片斷地告訴我：「我的家在……福建的霞浦，那兒有……美麗的灘塗（註：指淺水海灘）日落風光、有漁民繁忙的討海生活。再往北一些些……還有麗水甌江帆影。那兒是我的家鄉，是我朝思暮想的地方，今生我已無緣回去了，小郭喔，以後如果有機會可否幫我去走走、看看……」
王老士官長走後次年，政府開放兩岸探親，我則在九十八年卸下軍職身分後，才能認真地思考，何時了卻王爸遺願，帶著他的照片，踏上福建霞浦，替他看看那一塊魂牽夢縈的土地？
一○三年夏，我終於踏上霞浦。我簡直驚呆了，霞浦縣北岐村是紫菜生產地，一排排晾曬海帶的竹竿，讓霞浦灘塗的美與眾不同。灘塗渾然天成的水光、線條、質感和色彩十分獨特，美得使人簡直難以置信。記得王士官長多次告訴我說，霞浦的灘塗被譽為「中國大陸最美麗的灘塗」，是愛好攝影和作畫人熱衷、喜歡的創作基地。
原本我以為這次「帶著老士官長」走過一趟霞浦後，就不會再來這裡了。但這一兩年來，凡是想自己去外頭走走的時候，不曉得為什麼，竟不自覺的又來到王爸的家鄉─福建霞浦灘塗，有時還會再往北走一些些，去看看王爸口中稱讚不絕的浙江麗水甌江帆影。
我發覺，每次到霞浦灘塗，那種感覺是熟悉中、卻又帶點陌生。縱使在一樣的位置、一樣的角度、一樣的時間，不同的是景色千變萬化。
靜靜坐在岸邊石頭上，看著夕陽落下，心中懷著一股悸動，好幾次被美景所吸引之後猛然回神，不自主的按著胸口的照片，心中默念「王爸，我又來灘塗」時，太陽已悄悄落下了。
（後記：我於六十三年情報學校電訓班十六期結訓後，入警備總部服務。王成澤伯伯是退休士官長，再以工友回聘到伙房；隻身在臺的他，不太講話。）
【作者速寫】郭加圖，民國八十七年自海巡部上校退伍，目前為建國科技大學出版組組長。曾獲國軍文藝金像獎第三十三屆攝影類「金像獎」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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